雪茵 /徐偉珍 @ 徐偉珍老師

雪茵

你聽過「碧草如茵」這樣的成語麼？很美是不？我的名字叫做「雪茵」，跟碧草如茵的清新明媚相反，一年四季，我的人、我的心，就像積雪一樣，沉沉厚厚清清楚楚的覆蓋著我的世界…….。

「臉皮薄」這三個字，對一般人來說可能只是關於害羞的某種稱呼，但對於雪茵來說，這還不能形容她特殊體質的千分之一。因為她除了臉皮薄之外，全身的皮膚都很薄，薄到不小心碰一下，就會流出鮮紅的血漬出來，在她那白白的皮膚上留下鮮明的印記。

不管是了解雪茵的人還是不認識她的人，都會被她特殊的體質嚇到。有時候上課翻書，她翻著翻著，鮮血就流了出來，儘管旁人訝異，她依然看起來無動於衷。

「已經…不是第一次了。」當有人問起，她總是以微笑、虛弱的聲音回答。不知道他的虛弱是不耐煩還是真的虛弱，在她蒼白的臉色上我們瞧不出結果。「醫生說，我表皮組織厚度只有一般人的三分之一，所以比較容易流血，沒問題的。恩…我習慣了，沒問題的。」

或許因為蒼白的臉色帶有太多神祕，或許因為她容易流血的身體，大家很容易對她保持一個距離，像是隔離異世界一般的對她及周圍的空氣產生隔離。

皮膚薄的雪茵，除了時常流血以外，更是受不了一點點的風寒。每當冬天一到，就是她最痛苦的時刻，不管穿再多的衣服，她依然只能感覺到寒冷，對她來說，冬天的自己，就像是一顆球一樣，包覆的一層又一層。

就這樣過了一年又一年，雪茵以為註定要過著孤獨的日子的時候，一射光線從她的窗口照射進來，是個開朗的女孩。

雪茵問女孩，自己黑色素不足的頭髮看來是不是很奇怪；女孩說這很好，這樣就不需要特別去染頭髮。雪茵問女孩，自己過於脆弱的皮膚是否有點嚇人；女孩說這很好，她也很想要這麼晶瑩剔透的皮膚…女孩給雪茵的肯定，讓雪茵對自己充滿了自信，臉上多了笑意，就連蒼白的臉色也變得有生機了起來。

於是，每當一下課的時候，雪茵總是第一個時間去找女孩，她們變成無話不談的朋友，雪茵也逐漸跟班上其他同學交心，漸漸熱絡了起來。

今天，雪茵彷彿聽見有人在她的背後喊著：「背後靈、背後靈。」她回過頭去，一臉狐疑，同學們看見她回頭了，癡癡的笑著，然後一溜煙，全都不見了。

今天真是個奇怪的日子，同學們的態度奇怪，就連每一節的下課，雪茵要找女孩時，卻總是找不到她的身影，好不容易挨到放學，女孩走出教室門口的時候，雪茵拉住了她。

失去了一貫的好脾氣，女孩叫雪茵放手，雪茵愣了一下，鬆開了手。
「你是背後靈嗎？幹嘛每天跟著我？」
「我…我以為我們是朋友。」
「跟你這麼奇怪的人交朋友，害許多人都不想理我了，妳離我遠一點！」說著，女孩推了雪茵一下，雪茵的背狠狠的打在教室的牆面上。

教室的人都走光了，就連老師也是，沒有人過來關心她。

雪茵覺得背脊一陣發涼，她知道自己又流血了。

「為什麼大家都不理我，連我的身體也排斥我….」她趴在桌上嗚咽的哭了。

不知哭了多久，她感到全身無力，連用手將上半身撐起的力量都沒有，因為她哭的太嚴重了，她的身體攤在桌上，好像一盤沙，一盤散沙。沒有力氣將身體撐起來，她開始幻想著自己不要有吹彈可破的肌膚，最好要有堅硬無比的肌膚才好…。想著想著，雪茵又感到疲累了，她只覺得全身都有點癢癢的，然後便昏沉的進入夢鄉。

再次清醒時，雪茵總算有力氣從位置站起來，她重新振作精神，回到自己的住處。

媽媽看見雪茵說：「茵哪，妳今天怎麼長的有點不一樣？」
「有嗎？」
「你去照鏡子。」

雪茵發現鏡子裡面的自己毛孔仿彿粗了一點，但跟以往的自己比起來並沒有不同，依然是「沉雪茵」，雪茵也沒多在意，梳洗吃飯，這樣又過了一天。

※※※

要發新課本了，課本對雪茵來說無疑是最銳利的兇器，同學們也都在等著看好戲。但是雪茵卻彷彿沒事一般。

下課後，同學們七嘴八舌的圍繞著雪茵，雪茵只淡淡的說：「我的皮膚增厚了。」大家想問清楚原因，但雪茵總搖搖頭不說話。自從雪茵身體變健康後，她開始一年四季都穿著長袖長褲。因為雪茵不再動不動就流血，大家又開始跟她做朋友，女孩也跟雪茵道歉，兩人就像以前一樣，形影不離。

這天女孩跟雪茵抱怨自己的腿毛很長、很難看，不像雪茵全身的肌膚都吹彈可破，讓她好羨慕。
「其實我有腿毛啊！」
「怎麼可能？以前都沒看過你有，你的皮膚是細緻到連毛都長不起來的皮膚耶！我不信！」

為了取信女孩，雪茵緩緩拉起了自己的褲管與長袖，女孩看到後尖叫的逃走了。

原來雪茵的身上長滿了長長的白毛，白色的毛厚厚的覆在她的身體表面，一層又一層，除了臉、脖子、手掌與腳掌之外，全都覆蓋了長長的白毛，看不到一點點的肌膚，就像某種奇特的生物一樣…。

雪茵看見女孩的背影，想喊她回來卻又喊不出聲，她為了這段友誼而讓自己變成了獸，難道吃的苦還不夠麼？再溫暖的毛皮覆蓋，在她的心裡換來的卻是另一場雪景。或許這就是名為「沉雪茵」的宿命，真的好沉、好沉…。

聽說，在寒帶氣候生長的動物，都要把毛髮留得很長，這樣，就不怕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