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說 天羽星人  徐偉珍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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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0317幻光之河-來自宇宙的河 徐偉珍繪

 

不知道為什麼,我最近總是從某個地方醒來,醒來之前我在做什麼、發生了什麼事情,我全都不記得。只是,雖然大家都認為我是天羽星的人,我也認為自己是天羽星的人,但我總覺得自己不屬於這個星球、感覺自己與這個星球的一切的一切是那麼樣的格格不入,很多時候我在心裡想著:「難道你們都不會覺得很奇怪嗎?」但周圍的人卻一臉正常,好像「平常」就是這樣了。

 

就像現在這樣,我不知道之前發生了什麼,但是醒來我就躺在這裡了,手裡還握著網球拍、穿著粉紅色的女性高中生夏天運動服。

 

我在一個球場看台上面,是球場看台上面最頂端的地方,一般人是進不來的,觀球者通常是在看台的觀眾席看球。但我卻在最頂端的地方,周圍有網子圍著,還鎖了起來。

 

搞什麼飛機啊?我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還要把我鎖在那麼高的地方!

 

雖然是看臺最頂端,但是這個看臺並不高,大概就一層樓高吧,看臺最頂端就像是從一樓的屋頂往下看這樣,很清楚,周圍的聲音都彼此聽得到、不需要用吼的。

 

我坐了起來,剛想要找出口的時候,卻看到驚人的一幕。

 

有一隻大狗從球場遠處的地方,朝我這裡跑了過來。

 

牠非常大,就像穿著迪士尼人偶裝的人那樣大,不,比那個還大。但重點是,牠是一隻真正的狗,而且真的就用兩隻腳跑步!

 

媽呀!救命喔,我不會被關在這裡就是為了讓牠飛撲上來把我吃掉吧?

 

我用手摳住網子,大吼著:「救命啊!救命啊!」但是沒有人要理我。我就眼睜睜地看著牠衝到我的面前,離我好近好近的地方,看著我。我全身發麻、很想逃走,但是我逃不了。

 

牠靜靜地在我面前坐著,看了我一會,然後…開始對我比手語?牠先躺下,讓地面上濺起水花,這才讓我發現,原來這個球場之前有下過雨,所以地面是濕的,牠要躺在地面上演戲給我看,把身體弄濕,其實犧牲也挺大的。

 

看牠焦急的模樣,我也跟著認真了。牠一直在重複幾個動作,我慢慢解讀出來:「你(大狗狗)衝過來救我,但是我已經倒下來了。」大狗點了點頭,我問牠:「究竟發生什麼事情了?」牠沒有說話,不知道從哪裡拿出紙筆,我問:「你是要寫給我看嗎?」牠又點了點頭。

 

牠開始寫字了,好像是寫英文真是好有學問的狗狗啊問題是我英文那麼爛,確定我能看得懂嗎?牠寫了很久,我只看到牠的字寫得小小的,但是看不清楚在寫什麼。天啊?你不會是在寫小說吧?居然寫了一行、兩行、三行正當這個時候,一個上半身穿著西裝、下半身穿著極短褲(是內褲吧?)搭配網狀黑色絲襪的男人出現,阻止牠繼續寫。

 

「你這個變態大叔,快走開!」我大叫著,心想我終於要知道自己發生什麼事情了,不想要其他人來攪局。大概才2秒左右吧,眼看這個大狗狗就快要掙脫牠的時候,另一位大叔一起過來阻止大狗狗,他們倆個人合力用身體把大狗狗壓在濕濕的運動場上面,彼此之間意味深長地對看好幾眼,似乎是情侶關係。

 

我最後的希望也沒了,因為「真愛」是世界上最偉大的能量、最強大的咒語,這兩個男人的真愛,阻擋了一個想要告訴我真相、最勇敢的狗狗,讓「沒有困難的任務」變成「真的有困難的任務」這隻狗狗被他們強壓在地上動彈不得,手上的筆跟筆記本,都被他們搶走了,可見我們是無法抵擋這份「真愛」了。

 

你們真的是太過分了,就算你們不阻止狗狗,我也看不懂英文啊,為什麼不讓牠寫完呢?掩抑著內心想哭的衝動,內心無數的思緒在運轉著…..

 

我是誰?叫什麼名字?我在哪裡?這些一連串的事情我都不瞭解。但是這兩個男人就在眼前上演著「真愛無法擋」的戲碼,此時的我除了「無能為力」之外,更多了一份「莫可奈何」。儘管「無能為力」與「莫可奈何」,講得好像是同一件事情。

 

然後我又「醒」來了。好像在這個過程中,有人企圖要洗去我所有的記憶,不知道要把我的記憶洗到什麼程度?是要把我對基本的認知能力都洗掉,把我洗成白癡嗎?這種什麼記憶都沒有、什麼都不知道,被人當成笨蛋的感覺,真的很不舒服,有人可以理解我一點嗎?沒有。

 

他們是不是要把我全部的記憶都洗掉,但是又沒有洗乾淨?這些問題真不知道要跟誰要答案去,有一些零碎的畫面,我還是記得的,包含那隻好大好大的狗狗,真的是「此狗此應天上有,人間能得幾回聞」,那麼大的狗狗跑過來,沒有人覺得奇怪、也沒有人圍觀,難道覺得怪的人只有我嗎?

 

比人類還高的身高,應該是力大無窮的吧?為什麼能夠被兩個男人壓制地不得動彈?難道真愛的力量真的有「千斤鼎」那麼重嗎?再來就是,如果用「正常」一點的想法,這隻目測200多公分的狗狗,如果有主人的話,以現代狗跟人的身體比例來說,牠的主人應該是「巨人」吧?怎麼可能會是我?同理可證,我應該不是牠的主人吧?但是牠是誰?我又是誰?牠跟我是什麼關係?

 

是的,我是誰?難道都沒有人覺得奇怪嗎?目前為止,好像「我周圍的人」都知道我是誰,只是我自己不知道。包含,把我關在球場看臺頂端的人、大狗狗、與兩位「真愛無敵」的兩位西裝男性特務,真的是很可惡,我差點就知道發生什麼事了,卻被「真愛」找麻煩,到現在還要從「這裡」醒來。

 

「這裡」應該是宿舍吧?大大的地板空間,棉被枕頭一個挨著一個。是女生宿舍嗎?怎麼大家都睡在地板上,那麼簡陋,連床都沒有。我看到跟我一起躺著的這一排都是女生。我坐了起來,看到對面是一個電視機,有一個人也坐了起來,雖然我不知道我是誰,但我卻知道他是誰。

 

他就是眼睛、鼻、子嘴巴都跟我欠打的相像的----我的哥哥。在這裡我唯一「記得」的一件事情就是,周圍的人都非常陌生,包含我的家人。我知道這是我的家人,我愛我的家人們,我的家人們也愛我,但是我就是有一種,無論是對人還是環境都非常陌生的感覺。

 

在一片沉靜裡,我感到無聊,就叫我哥哥開電視給我看。在這個百人熟睡的大地鋪空間中,暗暗的很安靜,不知道幾點了?是不是快天亮了?就只有我跟我哥還醒著,我想電視開小小聲的,應該不會吵到別人吧?結果粗線條如我哥,電視居然開到最大聲,電視機裡面的人聲,幾乎都是用「吼」的,在這偌大的空間中迴盪著、迴盪著。

 

「拜託!很丟臉耶!大家都還在睡覺,電視機開那麼大聲,萬一我被圍毆怎麼辦?」即使我緊張地在心裡這樣想著,但是大家都還在睡覺,我只能用口型叫我哥哥把電視的聲音關小一點。

 

他看起來也很著急,因為遙控器也不聽他的指揮,我看到他按音量鍵,但是音量非但沒有減小,而且還…自動換節目了。天啊,這個宿舍也太特別了吧!每個人都睡在地上就算了,電視打得開卻怎麼也關不掉,連遙控器都是整人遙控器?真是好樣的!

 

但幸好現在已經天亮了,所以我們兄妹是天亮自然醒的是嗎?所以現在是起床的時間到了嗎?所以這個看起來線電視機的設備,其實是隱藏版的鬧鐘,讓第一個起床的人用來叫醒大家是嗎?電視機打開後,跟我們一起醒來的,大概有3-4人,等於說醒來的人不到百分之十。

 

然後…燈亮了,有一位婦人,或許是舍監,穿著歐式管家制式蕾絲圍裙衣服,推著「早餐」進來了。「早餐」非常特別,是碗公大小的素食鰻魚魚板,就是上面有點黑黑(海苔?)在上面裝飾的那種,在素食鰻魚魚板中算是大的,有點像是市面上賣得香雞排那麼大。

 

我感覺自己跟這個環境格格不入,好像除了我以外的所有人都是「外國人」,如果大家都是「外國人」,那我到底是哪一國人?我長得怎樣?我的頭髮、眼睛是什麼顏色?我對自己長相一無所知,可是我看見對面醒來的男孩就知道是我哥哥,還知道他跟我的長相是「該死的相像」,對這一切的一切、周遭的環境,我都感到很陌生,但周遭的環境、周遭的人卻對我不陌生,就好像…我原本就屬於這裡一樣!

 

這太奇怪了!This is ridiculous!這太荒謬了!最奇怪的是這位不知是管家還是舍監的女士所推出來的早餐,剛好也才九份,我記得九份是賣芋圓很有名的地方,但是跟這件事情無關,重點是,這裡至少一百個人耶!怎麼會只拿出九份素食鰻魚魚板呢?我看了看周圍,驚呆了,就在現在這個時刻,包含我跟我哥,醒來的人只有七位,加上這位女士,也只有八位,難道早餐數量是某種裝置,自動監測早餐人數,所以才讓管理員送過來的嗎?

 

等等…雖然我失憶了,但是我對這個場景真的很熟悉,我們七個人圍過來跟這位女士拿早餐的樣子,看看人數,不就正是「白雪公主跟七個小矮人」嗎?難道這位女士的真身是白雪公主?我這才注意她的穿著,還真的就跟童話故事裡畫得森林裡的白雪公主很像,除了比白雪公主老了二十多歲之外。

 

我們一起圍著這位管理員吃早餐,仔細看看我們穿的都是學生制服,應該不至於跌進童話世界裡面的平行時空裡面,還是我跌到某個電視劇集裡面取代了其中一個角色?所以只有我自己覺得奇怪,而周圍的人卻覺得沒有什麼好奇怪,這就是這件事情最奇怪的地方!

 

大家都在「正常」的過日子,那我呢?這樣一直失憶的生活,真的正常嗎?正當

我們大家吃完早餐、要彼此解散的時候,其中一個人大叫:「救命啊!『牠』爬過來了!」

 

誰?誰爬過來?疑,是我剛剛在恍神嗎?為什麼除了我們這些醒著的人之外,其他人都不見了?原本的宿舍空間,也變成客廳的樣子,有桌有椅。我只聽過瞬間移動的人,難道空間背景也會瞬間移動嗎?這使我想到若干年前,我在自己的房間。是的,我的房間,我到底離開自己的「家」多久了、住在這個宿舍多久了?

 

我記得,我們家是一個和式的空間,從大廳走進去後,再走到我房間,我的房間是和式的木門,用左右推開平行移動的那種門,不是用拉把旋轉垂直推門的那種門。推開木門可以看到好大的牆壁,好像是三面白色的牆壁,還是一面白色的牆壁,還是說我房間是一面牆壁,我走出去推開其他房間的門可以看到其他牆壁,我搞不清楚了,也不想在一跟三的數字裡糾結,而且如果我現在唱「一閃一閃亮晶晶」就可以把一跟三的數字都唱到了,不過這首歌跟我對家的記憶沒有關係。

 

忘記是一面還是三面、一間房間還是三間房間,總之就是好大好大的白色牆壁啦!我真的離開「家」太久了,很多事情我都記不清楚,加上記憶不斷被洗掉,連離開家多久了,我也不知道、就連一個小學二年級的小孩也不如,起碼小孩知道自己的家在哪裡,我不知道。那也是發生在去年的事情了。

 

那是在去年的時候,我有一次從台北世貿大樓下班了,在要走去國父紀念館捷運的路上,經過一個國小,一個小男孩在那裡哭。他說他姓陳,他的爸爸、媽媽忘記來接他了。我把手機借他,他打了很久,但是無論是他的爸爸還是媽媽都沒有接電話,我問他知道自己的家在哪裡嗎?他點點頭說知道,於是我就陪他搭公車回家,後來他爸爸打電話來感謝我說,他跟他老婆忘記接孩子、手機也沒聽到,孩子說是一位記者姊姊送他回家的。

 

等等.. 記者姊姊?所以我去年是大人,今年就變成高中生嗎?到底是怎麼回事?我現在在幹嘛?剛剛發生了什麼事?對對對,我是在探討如果人不動,空間有沒有可能瞬間置換的問題,才會說到我的家還是我的房間吧!那到底是我家,還是我的房間?界線已經模糊了,我想現代人買不起房子,把房間當成家也是很正常的吧?又扯遠了。

 

總之在那些大的白色的牆上,仔細想想好像是推開什麼進去看到白色的牆,裡面有遙控器,每個白色的牆都可以轉換季節、場景,然後人可以走進去,算是某種虛擬實境吧,還是說那些都是某些時空中真實存在的空間?印象中好像是這樣。但這些牆不是我家的電視,我還記得很大的鯨魚會從液晶螢幕(也很大)裡面游出來,前提是那個節目是有關於鯨魚的影片,跑到人的頭上,就像真的一樣,等關電視時,大鯨魚就會消失。

 

講到這裡我突然好像記起來了,是我的房間裡面只有桌子跟椅子,周圍是白色的牆,我手上有遙控器可以轉台,當時我好像轉台到一個楓樹林的情境中,家中的白色牆面全變成了真實的楓林,我的書桌就好像是置身在楓林裡面的書桌,還聞得到透露潮濕泥土味的空氣中,屬於秋天這個季節的清爽良意。

 

所以,我現在被置換的空間是客廳。剛剛好像聽到一聲尖叫,說什麼東西跑過來了?突然後面一聲尖叫、腳下一陣涼意,我突然也看見「牠」跑過來了,我也跟著放聲大叫:「啊~真的好恐怖啊~

 

「牠」就是我們剛剛才吃過、最後剩下多的、沒人要吃的那一個---素食鰻魚魚板。天啊,「牠」不是應該是「它」嗎?「牠」不是美味可口的食物嗎?怎麼變成…昆蟲?但在我僅有的智商與記憶去理解,昆蟲應該是六隻腳吧?但是牠只有四隻腳,好好的素食魚板在長方形的頭尾兩端,無故生出黑色的、細長的雙手雙腳在地上飛速地爬行,所到之處都是「尖叫聲」。

 

這使我想到我跟媽媽昨天到中壢SOGO廣場時,一個自我感覺良好的街頭藝人,不斷要觀眾對他發出「尖叫聲」,他是很帥沒有錯啦,但也不至於會讓人發出尖叫聲,要讓人能夠自然而然發出尖叫聲,不用人家逼、也不用人家求的,恐怕目前也只有「牠」了。我居然記得昨天的事情?那今天呢?剛剛呢?以往呢?話說,該怎麼樣稱呼「牠」呢?「牠」到底是什麼呢?

 

大型另類蟑螂?想到就毛毛的。在飛速奔馳的過程中,「牠」的身體中間突然多出黑黑的點,是「肚臍」嗎?從「肚臍」裡面緩緩的吐出一種又像是絲、又像是泡沫的東西,往兩邊散去的白色半透明物體,這兩個白色半透明物體還各包覆一個小小的活體,天啊!是「牠」的小孩!「牠」生小孩了!實在太可怕了,居然是無性生殖!如果牠的小孩繼續生小孩,沒完沒了怎麼辦?必須趕快逃走才行。

 

我逃出這個是宿舍又是客廳的地方,來到一個山洞裏面,裡面有月台,這是地鐵搭乘處,好像是在高校裡面24小時行駛的列車,如果有人在裡面睡著了,就會跟著這個列車一直走不停,不過都在校園裡面就是了。我看到一個老師在列車裡睡著了,就突然不想進去,還是改搭電梯好了,我記得我的教室是在15樓吧。

 

電梯共有兩座,真的非常特別。一座是直通到樓頂的,一座是每一層樓都停的。頂樓大概是二十多層吧?好像三樓還是四樓是商店街跟賣場。正當我這樣想的時候,不知不覺我已經走進教室,上了一整天課了,開始要下課了。但問題是,我真的上了一整天課嗎?這一整天的斷片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周圍的人不會覺得很奇怪嗎?突然消失了某一段過程的記憶,就開始接下來的行程,好像中間錯過了什麼一樣?

 

應該是要坐電梯下課吧?結果同學們卻跟我說不用。他們帶我走到走廊的盡頭,叫我把腳踩在空氣中坐下去。「那會死人吧?」我驚訝道。同學只是笑嘻嘻的說:「妳在這裡是不可能會死的。」「什麼不可能………啊~~~」正當我抗拒的時候,我突然被人從背後一把推下去。

 

真是,太刺激了,是隱形的溜滑梯。大家都溜了下來,而且不會撞到一起。這應該是長形的隱形水管溜滑梯吧!因為我看到大家的姿勢都不太一樣,有臥著、有趴著、有躺著,還有人360度的旋轉著,我玩得很開心,但是現在,除了斷片的記憶、除了巨型大狗、除了素鰻魚板昆蟲等等之外的疑雲,我又多了一個疑問,為什麼在「這裡」,我不可能會死。

 

如果我不會死,又是因為什麼原因暈倒,讓這隻大狗狗拚了命的跑來救我?是我暈倒後不久牠就跑來的嗎?還是其實牠一直守著我、保護我,直到我醒的時候才衝破突圍?包含從宿舍的地板中醒來也是一樣,我不覺得我是經過睡眠才醒的,而是經歷某個記憶被清洗之後,從昏倒中醒來的過程。還有在教室裡面,那段放學前被洗去的上課與下課的記憶裡,我好像記得,我的母親為了幫我演是我的真實身分,只能假裝成是別人的母親…

 

這些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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