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偉珍老師

活到老教到老-客語薪傳師徐富原  徐偉珍撰

本文刊登於:美育雙月刊第234期
出版日期:2020-03/04

引言：

據大數據研究，每兩週就會有一種語言在地球上消失，可見不只是生物會滅絕，語言也會！國際上也出現瀕危語言（endangered language）一詞，指的是某種語言的使用人數越來越少，快要不存在的語言。一門語言的存在，同時也是一種文化的存在，在我國越來越講究少數民族語言的多樣性之外；也別忘了「非少數民族」的「客家人」語言文化亦日漸凋零！

108年8月，筆者有機會就近訪問到今年已81歲的客語薪傳師-「徐富原」老先生，徐老先生眼看著客語文化日漸凋零，十分憂心，以72歲高齡開始連續三年考取客語證照，是臺灣少數擁有三張客語證照的客語薪傳師，此外，他更是以自身的影響力，帶動、鼓勵全家族人考取客語執照，繼承傳承客語文化的使命！

內文：

徐富原本身是四縣腔的客語家族，年輕時擔任臺灣肥料公司的職員，退休後曾從事命理師工作，後來客委會為保存客家語言的傳承，培訓客語薪傳師，希冀能讓客語文化傳承下去。當徐富原知道了這件事，一方面覺得老年人有工作能力是一件很好的事；一方面又覺得，自己身為客家人，身體也還算硬朗，因此有傳承客家文化的使命。當他下決定擔任「客語薪傳師」時，已是72歲高齡，在72-74歲連續三年，他分別考上了四縣腔、海陸腔、饒平腔的客語證照，是臺灣少數同時擁有三種客語證照的客語薪傳師。

目前徐富原從事客語教育已經9年了，不但自己考上客語薪傳師的執照，也鼓勵同為客家人的妻子鍾秀英一起考客語薪傳師的執照，目前夫妻都是客語薪傳師，家族人員也一一去考客語薪傳師的執照，其孫女於研究所畢業後，也報考客語初級證照，並一邊準備考客語行政的公職人員、一邊準備考取客語中高級證照，往客語薪傳師的方向努力，一門忠烈，皆以客語傳承為己任。

小標: 寧賣祖宗田 勿忘祖宗言

客語薪傳師徐富原雖然目前是80多歲的高齡，但他聲音宏亮、活潑開朗，一點也看不出老年人的龍鍾老態，也被地方人士稱為客語界的「國寶」，他認為推行客語教語是件浩繁的工程，雖然擔任那麼多年的客語薪傳師，也培養出很多客語教育的專業人才，但是成果依然有限，不敢講多有成就感，只是說：「活到老、學到老」依自己能力所及，盡力去做就對了。

徐富原說，客家俗諺有云：「寧賣祖宗田，勿忘祖宗言；寧賣祖宗坑，不忘祖宗聲。」可見客家人對自己的語言是多麼重視！他表示，祖宗講的話，我們不可以忘記，學習客語的重要性就是能夠促進家庭的和諧，因為一整個家族都講同一個語言，對自己的文化有認同感，才能更為團結合作、共存共榮。

舉例來說，像是出國講華語、英語，如果剛巧遇到故鄉的客家人的話，不但多一種語言可以講，也有更多話可以聊、並且更有親切感，而這些由語言產生的「人不親土親」的情懷，可以瞬間拉近人與人之間的距離，這些都是任何金錢或是權勢所取代不了的珍貴價值。徐富原表示，學習客語，最主要的就是一個溝通、學習本土語言，念茲在茲的就是老祖宗的話一定不可以忘記，因為客語所及的地方，就是客家文化可以觸及與到達的地方，無論你在哪裡，只要你是客家人，只要你還會講客語，你就可以在自己的語言之中尋找自己的根、找到回家的路。

小標:客語考試 助益有限

現在推行語言教育最困難的問題，就在於太過依賴政府的幫忙。像是搶救原住民族的語言也是，政府花那麼多錢，他們的語言也沒有回歸到原住民的家族裡面去，而且原住民那麼多的語言，鄉土課程又只有一堂課，這要老師怎麼教導學生？不管教哪一族都不公平。如果把語言教育的責任全部推給政府、機關、學校，那其實成效是非常有限的。而客語也是相同的情形，這很像是花錢消災，不但成果有限，講客語的人數也沒有增加，客語也沒有回去到客家庄裡。連語言都不能回家了，那以後我們的客家人，要怎麼靠著我們的語言、尋找我們的根、我們的文化、找到我們的家？

即使政府現在有一些公務員規定必須通過客語考試，但事實上這些成效往往也只限於考試本身，一些人為了求職順利而通過客語考試之後，在日常生活裡面，他依然不會想要主動去講客語。由此可知，考試的鼓勵，也只是一種關於客語能力的證明，對於實質上客語講說與客語文化的傳承，助益實為有限。

所以，真實的客語學習，還是要回歸到客家人、客家庄當中，只要語言存在，使用這個語言的文化就不會消失 ，所以最重要的是自己家裡的人要會講客家話。但是重點來了，隨著大環境的變遷，現在的年輕人去外面共組小家庭，「客家庄」也難以團結客家人的情感，很多搬出去的年輕人已經不會講客家話了，在家裡的大人不會講客家話的狀態下，家中的小朋友沒有學習的對象，當然也不會覺得自己的母語是客家話了。

小標:客語斷層 難以生根

客家話的日漸消失，也跟臺灣的政治環境密切相關。在日本統治時期，推行「國語之家」，凡是家裡有講日語的，都會有特別的優惠。後來國民政府為了要統一語言，一律講國語，使得客語母語的環境遭受到根本的打擊，所以年齡在50歲左右的這些人，又因為通婚的關係，比較沒有人講客家話，對客語也沒那麼注重。

在種種因素的作用之下，對講客語來說，20幾歲至50幾歲是一個斷層，而客委會的「深耕計畫」目標學習者是從「下下一代」開始，所以家庭無法支持這些學客語的孩子一個完整的母語教學環境。現在客語教育就是從幼稚園開始教，讓爸爸媽媽覺得自己的小孩會講客語很稀有、很厲害。

也期望更多家長在聽到自己的孩子說客語時，能夠產生不同的想法。或許一開始會覺得沒有聽過客家話覺得很奇怪，但是聽久了你會發現客語其實很有節奏也很好聽。希冀藉由家中小孩子的客語學習，讓他們有機會反過來教爸爸媽媽說客語。有的家長被小朋友教客語會慚愧，燃起想要學習客語的動機，甚至還會主動到學校來要求要學客語，可惜這樣的家長畢竟還是少數。

小標:學用電腦 薪傳客語 

徐富原說，成為客語薪傳師之後就要依照客委會的規定，自己寫課程規畫申請，像去年是「客委會傳習計畫」、今年是「深耕計畫」，申請窗口從縣市政府轉到客委會，符合規定即可申請補助，規定為：一班最少15人，19歲以下一定要有一半人數（8人）以上。他表示，客語薪傳師的教學內容，主要是跟著客委會的版本，然後自編教材與教案。 

在自編教材與教案的過程當中，對徐富原來說比較困難的部分是打字，雖然在他40多歲，電腦才剛出來時，他就曾學習用電腦打字了，但是以前的電腦都是dos的舊電腦，都很大台，當時他在臺灣肥料公司任職，操作機械、工廠運轉等，工廠裡面操作文書處理，都要學會電腦操作；現在是因為在72歲時當上客語薪傳師後，就要重新再學習使用現代電腦打字，因為年紀很大，打字比較慢，如果不趕時間的話，就自己慢慢打字填寫「客語薪傳師傳習補助計畫-補助案申請表」進行申請；如果比較趕時間，就會請孫子、孫女幫忙打字。 

小標:德不孤 必有鄰

一般大眾並沒有客語學習觀念，也很少有人會想要鼓勵客語傳承，在一開始當客語薪傳師時，徐富原先去周圍的社區找認識的朋友們一起宣導客語學習的重要，這些朋友受到他的精神感召，也會幫忙一起宣傳客語學習的課程，就這樣慢慢開始、以微小的力量，從一個人開始影響另一個人、再影響更多人，讓大家一起學習客語；另一方面，徐富原也透過社區發展協會，如：陸豐社區發展協會、科園社區發展協會、千甲社區發展協會、水源社區發展協會等，一同宣傳客語開課資訊，讓更多有興趣的朋友一起來參與客語課程。

徐富原表示，現在學客語的人仍然興趣缺缺，年輕人（比70歲年輕的人）通常不會想要學客語，反而一些小朋友很認真的考上客語中級，或中高級以上。但像是國小、幼稚園這樣的小朋友，要教他們學習客語，並不能直接告訴他們說「復興客語文化」有多麼重要，而是要以唱歌、唸謠、運動、俗諺等，慢慢來提起他們學習客語的興趣。

小標:母語教育 回歸家庭

以前以客家庄為主的客家人，是以農業社會為家族事業，家族裡面的人分工合作，不管是客家文化與客家語言都是在日常生活中的點點滴滴的相處互動中所保留下來；而現在是工業社會，不需要家族分工，大家各人找各人的工作，所以對工業社會來說，對農業社會的很多工具與生活習慣都不知道，畢竟這離他們的文化環境差太多了，導致推行母語加倍辛苦。在沒有農業社會團結合作的文化環境下，現代社會想要推行客語教育，還是一定要家庭共同配合，才會比較容易喚醒社會大眾對母語文化的認同與記憶。

但以家庭來說，現在因為通婚的關係，導致婚姻無國界，一個家庭裡不會是單一民族的人互相結合，他們可能會包含有：新住民、閩南人、客家人等多元民族融合的家庭環境，這使得「客語家庭」要講客語，加倍需要耐心。而且現在「客語家庭」的界定，又比以往更加困難。尤其是現在年輕人不願意聽長輩講話，因為長輩講客語他們聽不懂、也沒有耐心聽，因此要他們講客語也很困難，凡此種種皆使得大環境裡面，講客語的人口慢慢減縮，甚至導致客語文化完全消失。

臺灣在經過族群遷徙、政策改變、國際移民浪潮等種種作用之下，會說客語的人本來就是小眾，因此以大眾來說，這些以客語為母語的人士，就不太能要求每個人在日常生活中都講客語，因為他或許還有很多語言可以講，而說客語可能只是他們其中一個語言的選項而已。所以要保存客語，還是要從家庭自己有基本的共識開始，像是客委會就希望從幼稚園開始推行客語深耕計畫，希望讓客家族群從小在家裡面就要講客語。

小標:學客語 爺爺一起跳

在徐富原9年客語教學的過程當中，他發現，會自動自發來上客語的人，都很認真地想要學好客語，不管是閩南人、原住民等，他們都很想了解客家文化與客家語言，而且這樣學習的精神，也不輸給血統裡原本就流著客家血液的現代客家人。其中比較困難的部分是小朋友的家長不同意孩子學習客語，寧可小孩都不要講客語，認為英文、數學等學科課程比較重要，上鄉土課學習客家話時，自然就不太認真 。

在小朋友不認真上課時，徐富原會以參與遊戲、律動、歌謠、唸謠、做運動、唱歌、跳舞，或者用客家話講故事等的方式，讓他們可以精神集中、好好學習，並給予糖果、貼紙、玩具等獎勵，提高學童們的學習興趣。有時候會播放客委會提供的DVD、或網路教學影片，帶著小朋友們一起唱唱跳跳跳，不侷限於靜態的客語學習。

小標:編寫經典 永遠流傳

目前徐富原客語教學主要是跟各個學校配合，在國小、幼稚園都有開課；國中開課比較少，像是建華國中、培英國中都還有在開課。因為國小是固定一定要上鄉土課，鄉土課是國小必修課，所以比較會有客家話的教學；而國中是用社團方式開辦，沒有強制規定，國中以上如果學校沒有重視本土語言的話，就很難推行客語教育，所以國中的客語教育比國小的客語教育更加難以推行。

在推行客語教育9年之後，徐富原開始尋思結合傳統經典與客語教育的學習，目前他已經把三字經翻成客語版本了，連插圖也都找來朋友的女兒畫好了，只差校對就能夠完成這本《客語三字經》，所以之後會花比較多時間校對這本書，希望這本《客語三字經》未來可以幫助更多的客語薪傳師，在推行客語教育時，更能有所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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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簡介：

客語薪傳師-徐富原
腔調別    四縣腔、海陸腔、饒平腔
縣市    新竹市新竹市
資歷    新竹市徐老師命理?命理師 1.新竹市政府老人服務志工 
2.世界客屬會新竹分會主任 
3.世界客屬會新竹分會理事 
4.參與交通大學羅烈師副教授竹塹踏查(2011) 
5.參與活動--桐花祭、義民祭(2011)
榮耀    參加新竹縣芎林鄉山豬湖社區發展協會舉辦客語演講比賽海陸腔組優等獎

客語薪傳師-鍾秀英
腔調別    四縣腔、海陸腔
縣市    新竹市新竹市
資歷    薪傳師徐富原的特別助理 1.世界客屬會新竹分會志工 
2.參與客家事務的各種活動
榮耀    1.參加台北愛鄉協會舉辦客語演講比賽優等獎 
2.獲選客委會-102年度客語家庭之表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