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金錢隱喻正面能量 王皓諄重視上升的幸福人生 徐偉珍撰
本文刊登於:WAVES生活潮藝文誌 2019冬季號
出版日期:2019/12/24
從金錢中掙扎
第一次見到藝術家王皓諄,他才從畫室跑回家門口,遠遠的看見筆者就說:「抱歉,久等了,畫室才剛下課。」一副彬彬有禮的忙碌模樣。
不斷遷徙的童年生活
王皓諄出生前父母離異,當時父親為紡織廠廠長,因為經商失敗、欠款被關,王皓諄與哥哥,和爺爺、奶奶一同住在新店很長的時間。在上小學一年級之前,奶奶去世,王皓諄又跟著媽媽住在新生北路,媽媽獨自工作扶養兩兄弟,後來經濟狀況難以維持,王皓諄與哥哥又跟著阿姨(媽媽的姊姊)在宜蘭住了三年,阿姨家有表哥、表姊等三個兄弟姐妹,因此兄弟倆小時候接受的關懷,也非常有限,即使親戚給予滿滿的親情,仍然還是會有寄人籬下的傷感。六年級上學期的時候,父母復合,兄弟倆又從宜蘭搬到台北,可以說從小就過著頻繁遷徙的生活。
不斷遷徙的人生,使王皓諄在國小到國中的學生生涯中,從來都沒有跟同學同班超過二年,後來就讀復興美工也是兩年拆班,因此他在小時候就要學習面臨不停適應新環境、如何在新環境中求生存的技能。一開始畫畫對王皓諄來說,是一種工具,一種交朋友的方式。國小時他自己製作戰鬥卡牌,三年級時甚至自己做出一套大富翁,王皓諄說新同學很容易被孤立或欺負,因此畫畫最開始,可以說是一種保命的方式,因此後來王皓諄以「金錢」為創作主軸,其實也不難理解原因。
進入畫室學習
國中時,父母複合,家境轉好,王皓諄開始進入風野畫室學畫,高中時爸爸去大陸工作,高二、高三時,父親在中國的工作不甚理想,所以家裡經濟狀況也隨之影響,一直到現在,王皓諄還在繳交研究所的就學貸款,所以對金錢比較敏感。在成長的過程中,王皓諄覺得自己對錢不了解,一直跟它抗衡,他覺得金錢的物質,可以證明自己是人人稱羨的個體。王皓諄對金錢的渴望與恐懼沒有匱乏過,所幸他在風野畫室的學習,從國中一直到研究所畢業後當兵也從來沒有中斷過。
自立自強走過學生生涯
大學時,父親回家,父母關係冷漠,王皓諄看見父親睡客廳,便主動讓出自己的房間給父親睡,自己則承租恩師江清淵老師提供的宿舍,那是一間4坪不到的雅房,沒有窗戶,大學到研究所畢業的時光,王皓諄都在那裡度過。大學時,他一邊在加油站打工、一邊在風野畫室擔任助教。早上6:00-11:00,他是加油站的工讀生,中午開始就去學校上課。在大學時參與Dior化妝品公司全國人像速寫,獲得酬勞,加上學生時期大大小小的繪畫比賽所得的獎金,王皓諄以最低限度的生活方式撐到念研究所。碩一時水彩畫獎項得到一些資金,買油畫用具,得到聯邦新人獎優選,第二年拿到印象獎,又獲得十幾萬,成為就讀研究所的資金。
《紙袋物質生活探討》系列作品
碩士時期,王皓諄在畫廊認識顧何忠老師,他的繪畫風格與內涵,尤其是對「靜心觀照」這一方面,對自己的影響很大。就讀臺灣師範大學研究所一年級時,臺灣的石油漲價、物價飛揚,又讓王皓諄產生探討金錢匱乏的心理現象,他開始以「紙袋」為象徵,探討消費問題,以「金錢」為主題的系列作品,於焉而生。
從「紙袋」到「金錢」在王皓諄地繪畫語彙中是一種觀照、相互對照。靜物是無生命的客體,能夠在繪畫作品中,讓人產生隱喻的對話感,也是因為人們使它們產生「對話」。
王皓諄說:「人們會對金錢批判,是因為恐慌、因為不夠了解,錢不像是我們想像的那樣,是所謂「萬惡的本源」,認為金錢是壞的,這樣的想像是出自於教育,尤其是東方的儒家思維。所以我認為,如果找到一個奉獻的價值,金錢就有值得追求的空間。」
《蕾絲與金錢》系列作品
「畫錢」對王皓諄來說,是希望自己更獲得一個好的狀態,讓自己不迷惘。因為從小到大都在處理「缺錢」的議題,這是生活上真正存在的想法,而不是抒發情緒的東西,這不是一種「感性」的繪畫模式,而是跟食衣住行都息息相關,如果生活中的每個環節都被轉換成一個單位,那就是金錢。後來王皓諄以「蕾絲」的「絲」為「思想」的「思」的象徵比喻,繪畫出一系列《金錢與蕾絲》的作品。
批判金錢、反思金錢、確定金錢價值,是王皓諄一再探討的主題,因為金錢在東方思維的定義與在物質生活的作用,是處處存在矛盾與衝突的,導致人們其實很容易不知道金錢對自己的價值是什麼。
王皓諄表示:「每個人都一定要工作、一定要賺錢,為什麼如此,能夠脫離嗎?就算更有生命經驗的成人也在解決這件事情,談他就是自己生命的方式,我只是用生命來暗喻這樣他生命呈現方式,已經不再是麵包,已經轉換成一個單位,就是金錢。」
在金錢中綻放
《金錢與花朵》系列作品
從金錢的泥沼當中暗喻、理解、探討、掙扎,王皓諄最終在金錢當中,尋找圓滿、尋找盛開,從而創造出《金錢與花朵》的系列作品。王皓諄說:「錢中間的花,代表一種綻放、一種找到價值的喜悅,這種綻放的思維,是金錢累積表現出的一種心理狀態,花開了,不是見錢眼開的開,而是透過金錢的累積找到生存的價值。」
在「金錢」結合「綻放」的表現上,王皓諄想要表達,硬梆梆的金錢也可以是很柔軟的,雖然儒家思想都提倡「君子不可以為五斗米折腰」,然而藝術家作品為什麼要錢?設計為什麼需要費用?再美麗夢幻的事物,背後也是有務實的價值與背景,因此金錢觀背後思考的是儒家思想,還是現實考量,了解事物的本質後,會發現人類對金錢的需求並不可恥,而是可以從中獲得解脫與綻放的。
在繪畫方面,王皓諄受到日本文化的影響頗深。他說:「當我們會去認同一個人的思想一定是有共鳴,對他提出的見解感同身受。」而他之所以喜歡日本文化的原因,是因為日本人在繪畫當中,從沒有跟「人」脫離關係,這對他來說很重要,因為日本畫家在繪畫裡面會去談跟人相關的事情,從來不曾脫離過生活,因此繪畫對於他來說,不是虛幻浪漫的,而是一種對生活的態度,他希望即使是不懂繪畫的人,看見自己的作品時,他也能夠去了解他畫中所要表達的意義。
與金錢息息相關的,不只是繪畫的主題,更是王皓諄從小到大的生活與切身經驗累積而來。對他來說,畫金錢,是一種「倦怠的復原」、是一種對生命「衝撞」的方式,更是一種「自我激勵」。
《蝸牛系列作品》
在王皓諄跟畫廊去巴塞龍那的藝術博覽會後,對於」藝術沒有脫離人的關係」這樣的立場變得更加篤定。
巴塞隆納的藝術博覽會,對於每位參與者,都是一項榮譽的指標,連黃牛票的價格也破萬,是許多人擠破頭都想進去體驗藝術聖殿的地方。每個人都盛裝出席,即使他們可能看不懂這些藝術作品,仍跟整個藝術博覽會合而為一,因此藝術本身並不是那麼神聖,「人」還是最重要的問題。
從巴塞隆納的藝術博覽會回臺後,王皓諄更加確定了藝術與人之間的關係,他開始積極去寫生,為的就是跟自然之間有互動,為寫生找到新的意義,因此他開始創作「蝸牛」系列作品。
「蝸牛」系列作品,其實也是「金錢」系列作品的延伸,他想要表現一種「向上爬升」的感覺,蝸牛往一個方向前進,就是為了生存,就好像自己一直在畫作中探討的「錢與慾望」、「錢與生存」的關係是一樣的,都是一種追求「生命」本質的表現。
王皓諄說:「其實不管是人或者是動物,大部分都只是為了生存而存在著,只是每個人的生存方式不太一樣。當從生命的角度去思考時,就是一種不斷往上爬升的意念,也就是我在作品中表達的『蝸牛』那樣,為了在大自然的環境中生存,而不斷向上爬。」
《藝術與感情生活》
為了生存、不斷爬升,王皓諄從大一開始當風野畫室助教,後來更是擔任臺灣風野藝術協會的常務理事。對一直都在繪畫當中的藝術家來說,感情狀態當然也脫離不了藝術。對於老婆李岡穎最早的印象是2000年時,帶學生去參加寫生比賽,當時老婆是一位國三的學生,他則是帶一批小孩去寫生。維持老師與學生的關係14年後,彼此才發生感情,進而結為連理,目前夫妻倆一起經營一間小畫室--「悠米畫室」,並與岳母、小姑合住,生活甚為愜意。王皓諄畫錢,又因為繪畫與妻子結合,可說是「畫中自有黃金屋、畫中自有顏如玉」最佳的寫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