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夢想燃燒的高更 / 徐偉珍
本文刊登於2015年3月行天宮雜誌
高更（Paul Gauguin，1848—1903）法國畫家，與塞尚、梵谷是後印象派的代表畫家，代表作有《自畫像，悲慘世界》、《畫向日葵的梵谷》、《穿鞋的布列塔尼小孩》、《妳何時嫁人？》等。
經歷
1849年，高更的父親因為推翻君主制失敗，帶著一歲的高更去秘魯投靠妻子，途中生病去世。高更與母親和外婆在秘魯生活六年後，才一起回到法國。高更17歲開始跑船，後來加入海軍，在世界各地航行，母親在這期間過世。其後高更進入巴黎的證券交易所成為股票經紀人，25歲結婚，35歲時已經事業有成並擁有五個孩子，開始培養出業餘的繪畫興趣。早期他受教於印象派創始人畢沙羅（Camille Pissarro，1830－1903年），蒐集印象派畫作、模仿印象派畫家的筆法、參加印象派畫展，作品也是印象派風格。其後隨著股市衝擊、高更產生經濟危機意識，開始想成為職業畫家。於是，1885年6月，高更離開了家人，追尋自己的繪畫理想。1886、1887年高更探訪布列塔尼、巴拿馬、馬提尼克等地，拓展了繪畫的眼界。
作為英雄的存在
旅居各地的高更看到了不同的陽光、空氣、土壤的顏色，他用記憶蒐集這些顏色，開始反對印象主義畫家莫內和畢沙羅記錄光線所使用的甜蜜色彩，認為那不是真正的寫實，他提出一種結合視覺與主觀感覺的「綜合」（synthetism）寫實。這其實不難理解，每個國家有自己的自然色彩，像是四季如春的台灣和四季分明的日本，在寫實條件上有非常大的不同，畫風自然也不相同。
1888 年二月，高更在布列塔尼，結識了貝納（Emile Bernard，1868-1941），並與梵谷（Vincent Willem van Gogh，1853-1890年）通信聯絡。1888年十月，經濟困窘的高更接受邀請，到法國南部亞爾當梵谷的室友。
《自畫像，悲慘世界》是高更在搬入亞爾與梵谷同住之前，送給他的友誼之作，上面有贈予梵谷的字樣，背景的頭像是他們共同的畫家好友貝納。梵谷收到這幅畫後，深深感嘆畫中的高更滿臉愁容，像是患病似的。即使如此，熱情又天真的梵谷還是很開心，將這幅畫四處拿給亞爾的居民看。高更在回憶錄上寫著：「因為如此，才剛抵達，當地的人就馬上認出我，並稱我為『梵谷的朋友』。」
之所以命名為「悲慘世界」，是取自法國大文豪雨果（Victor-Marie Hugo，1802-1885年）的同名小說，他認為自己是一個為繪畫理想而奮鬥的孤獨英雄，當時的畫壇都不能普遍理解他，形同一個「悲慘世界」。這幅畫要表達的不是他所處環境的悲慘，而是在這樣的環境，作為一位英雄的存在。高更對自己十分自負、自傲，甚至到了狂妄的地步，他永遠不會因為別人不理解他而屈服，正因為高更這樣倨傲的個性，使得梵谷某種程度將他視為「偶像」的存在。
友誼的見證與破裂
梵谷為了歡迎高更的到來，在臥室內裝飾了許多自己畫得向日葵。高更讚賞地說：「這才是真正的花。」《畫向日葵的梵谷》可以看出兩人此時深厚的友誼。在同住的時期，高更和梵谷的畫風雖不相同，但是氣質相近，都是以厚塗顏料堆疊在畫面中。雖然這幅畫對於臉部描寫並沒有像畫自畫像那樣輪廓清晰，但是將梵谷專注的神情描繪地絲絲入扣，畫面中的梵谷正在看著向日葵寫生，筆還黏在畫布上呢！
高更與梵谷各有自己對繪畫的堅持和執著，很快的在生活上發生磨擦，兩人的友誼在梵谷失去左耳後正式決裂，這有幾種說法：一、和高更為同一位女人爭風吃醋。二、為挽回高更的友誼。三、高更一時激動割下梵谷左耳，並且要求梵谷保密。無論事實真相為何，梵谷失去左耳總是和高更有關，高更這種自由不羈的個性再也受不了壓力，結束了與梵谷九個月的室友生活。
布列塔尼仙境
離開梵谷後，高更來到法國西北部的布列塔尼（Bretagne），它是遠離塵囂的仙境，在高更的回憶錄中，將布列塔尼稱呼為「天堂」。布列塔尼傳統的語言是布列塔尼語，有自己的傳統服飾和習俗，多采多姿的文化風情總是讓高更特別著迷。布列塔尼最美的一個省叫「Finistere」（陸地的盡頭），意思是陸地上沒有比它更美的地方了。
高更認為自己是個不擅於想像的畫家，因此他到處尋找自己理想中的色彩與構圖，再加上內心的主觀感受將他們畫出。在高更的畫中，可以很輕易得分辨這種「地域性」的色彩。這幅《穿鞋的布列塔尼小孩》顏色層次鮮明，樹林後透出金黃色的天空，和藍色的山脈呈現鮮明的對比，此時應是黃昏時節。藍色、紅色、綠色、橘色交錯的景緻，讓人眼前為之一亮。最美的當屬樹幹上光影微妙的變化，原本的褐色、深咖啡色被亮橘色、藍色的光線給覆蓋、「著衣」了。在這裡畫龍點睛的正是這種「跳躍性」的藍，無論是小男孩的身上、後方草叢、樹幹、聚落、山脈，都是這種輛藍色在閃動、統攝著全局。在上方的樹枝保持黑褐色的原色，這是藍色的光沒有照耀到的部分，高更巧妙的以這種藍色的亮光來概括一幅畫的景深。
雖然畫名為《穿鞋的布列塔尼小孩》，但這事實上是一幅風景畫，小男孩和他的動物只在畫面的右下角，作為融入風景的一部分。穿鞋的動作，則讓這靜態的景色「活動」了起來。
《布列塔尼牧人》顏色上的極美，這裡的色彩泰半都是當地寫實的風景描繪，再加上高更主觀的提點所完成。舉例來說，你看過金黃色的豬嗎？在翠綠色的草地上，這兩隻豬極其顯眼的點亮觀者的視野。他捨棄了一些細節，以大塊面的平塗手法、帶著裝飾寫意的佈局。牧人以V型手勢拖著下巴、看著前方，另一隻手有點拘謹的插入口袋，應該是知道高更要畫他，而擺出的Pose。
這幅畫畫得也是黃昏的景色，和上一幅亮藍色光線的佈局不同，這幅畫是以金黃色光線為主軸，雖然不是以顏色的光點在畫面中跳耀，但畫面中的景物明顯地被金黃色的陽光覆蓋著。陽光從鑲著金邊的雲中浸透俯照大地，這裡所有的景物都被調以金黃色。後方動物站立在河邊，是為了拉開山脈和前方草地的距離感，使觀者看到天圓地方的廣闊無涯。
印象派的點描畫法，是分析物體的每個光線、將形像拆解所繪製而成，有時連外觀輪廓都不是很清晰，高更屏棄這種畫法，改成塊面小平塗的方式，雖然保留了印象派不去強調的輪廓，但也因此脫離了某種程度的寫實，而富有裝飾性，這就是他所謂的「綜合主義」。
這種「綜合主義」有幾種好處，一是表現色彩的純粹，使視覺不用接收過多複雜的訊息；二是高更本身不是藝術科班出身，而是半路出家，一旦他作畫跟專業畫家一樣強調細節，便容易曝光自己的弱點。
熱情的大溪地
1891年他到達艷陽高照的大溪地（Tahiti）尋找原始靈感，盤纏用盡，並身染重病。1893年，高更回法國得到一筆遺產，他用這些經費回到大溪地原始部族的居地尋求繪畫靈感。
《妳何時嫁人？》畫得是兩位大溪地的妙齡女子，從這裡也可以很明顯的看出，大溪地的「地域性色彩」和布列塔尼是完全不同的。如火烤般的炙熱艷陽，使當地居民都有著黝黑的健康膚色，即使年紀很輕的姑娘，被這艷陽一曬，也顯得成熟了。高更覺得這種膚色是極美的，當地人的純樸、熱情與直來直往，深深吸引著他。這和他一生追求繪畫的原始、純粹的生命力不謀而合。
這幅畫綠色部分較少、加以旁邊的枯木陪襯，感覺得出是一片「火烤的大地」。這片土地上的人們都有一種粗曠的健壯美，高更熱切地想捕捉這種神韻。綜合主義大面積的平塗效果，使得畫面看起來像是一種圖騰雕刻。姑娘們的膚色與這塊土地與樹木融為一爐，這是再自然不過的景象了。
1901年，高更到馬克薩斯群島（Marquesas Islands）尋求靈感，此時的他染眼疾、全身是病、疼痛不堪並受失眠困擾，在貧苦交加下度過餘生。
一位夢想的英雄
高更放棄了原本優渥的生活和家庭，出走自然尋求內心純粹的繪畫理想，其中經歷無數次病痛與折磨，但他從來不後悔，也不曾回到原本富裕的家中繼續當股票經紀人，可以說他創造了一個追求理想的人生，無論是當時或者現在，要放棄既有的安樂為追求夢想而貧苦的活著，都是非常不容易的。高更讓我們看見身為一位夢想家需要付出犧牲的熱情與執著，是多麼的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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