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偉珍老師

本文刊登在2014年9月份行天宮雜誌

普魯斯特（Marcel Proust，1871~1922年）：「女人走過街巷，不同於我們習見的那些，因為她們出自雷諾瓦之手。」雷諾瓦被稱為「帶來幸福的畫家」總是描繪中產階級富足喜樂的生活，他的畫作甜蜜溫馨，讓人感受到生活的美好。



早期生活



雷諾瓦（Pierre-Auguste Renoir，1841年2月25日－1919年12月3日）是法國印象派畫家、雕刻家。代表作有《青蛙潭》、《船上的午宴》、《傘》、《草地上》等。他的家鄉為中世紀生產陶瓷的工藝小城利摩日（Limoges），父母是裁縫師，在七個子女中排行第六。1845年為改善經濟狀況，舉家遷居巴黎。



青少年時期的雷諾瓦有副好歌喉，被選為教堂聖歌隊，但父母以經濟為考量，要他去學畫陶瓷。這對雷諾瓦的人生有兩大影響：一是繪畫上晶瑩的質感，得力於少年時代的彩繪陶瓷上的裝飾圖樣的磨練；二是之後的繪畫常有音樂題材，表現出雷諾瓦內心對音樂的愛好與渴望。隨著工業革命以機器取代人力，瓷器工廠不需要人工畫師，雷諾瓦陸續做過裝飾扇面與簾幕的工作，準備存學費於美術創作的目標邁進。



1860年雷諾瓦到羅浮宮臨摹，布雪（François Boucher，1703~1770年）、華鐸（Jean—A ntoine Watteau，1684~1721年）和佛拉哥納爾 （Jean-Honoré Fragonard，1732~1806年）等洛可可畫家的作品。他們輕靈的筆觸使得陶瓷畫師雷諾瓦產生了共鳴，以宴遊為主題的輕巧畫風也帶動了他對宴會主題的興趣。



1862年左右，他進入查爾斯．葛列爾(Charles Gleyre，1808-1874)的畫室學畫，因結識了莫內（Claude Monet，1840~1926年）、希斯里﹝Alfred Sisley，1839 ~ 1899年﹞等畫家，他們離開畫室到楓丹白露森林寫生，後來和雷諾瓦皆成了印象派的核心人物。





1869年雷諾瓦和莫內（Claude Monet，1840~1926年）一同搬進友人的寓所，並經常一起作畫，以《青蛙潭》為例，雷諾瓦與莫內各有一幅此題材的作品。這個時期他們生活困頓，在寫給友人的信中提到：「雖然我們（指他和莫內）不是每天都有飯吃，但是我還是很開心」。


雷諾瓦的《青蛙潭》，水面波光粼粼、光影搖曳、色彩斑斕，是典型印象派作品。印象派用色點取代色面的概念，除了是觀念的進步外，也得力於科學的分析，使畫家們以一種理性的方式描繪出光線。現在的我們看印象派的繪畫是浪漫的，但事實上，印象派的畫家在分析光線時是以一種觀察敏銳的態度作寫實的描繪。這種寫實不同於古典主義對物像輪廓的寫實，而是畫家在觀察大自然的光線後所作的記錄。



在此畫中雷諾瓦對於人影只做點到為止的帶過，因為他要描繪得並不是實實在在的輪廓，而是在大環境中光線的流動。在印象派初試啼聲時，許多人無法接受這樣模糊不清的觀念，用「印象」二字加以譏諷，但這也無疑是印象派最好的註解，對光的分析、畫筆下的瞬間記憶，正是對「印象」最佳的詮釋。



　1870年普法戰爭導致朋友四散，莫內去了英國、荷蘭，畢沙羅（Camille Pissarro，1830~1903年）逃到了倫敦，雷諾瓦雖然受到徵召，卻從未到最前線。1871年，巴黎公社暴動，他在塞納河作畫被政府誤以為是間諜逮捕，可見這段時期的艱辛。



1878年後，印象派作品狂跌，使他思考轉變畫風，去除印象派閃爍光影的因素，以較為明確的形狀表現。《船上的午宴》為這類嘗試的代表作品。此畫繪製友人們在塞納河畔的河濱旅店中休憩的場景。1880年，39歲的雷諾瓦遇見亞琳，兩人於10年後結婚，雷諾瓦的許多畫中都有她的身影，如這幅《船上的午宴》抱著哈巴狗的女子即是。


《船上的午宴》是世界上第一幅被跨國銀行用來製作「信用卡」的繪畫，代表經過工業革命後，中產階級的富足享樂並鼓勵消費。它是一幅結合風景、靜物與人物的風俗畫，除了背後的風景仍有印象派的筆觸之外，人物與靜物的輪廓都描繪得較為肯定，尤其是描繪女人肌膚如陶瓷般的細緻觸感，更是為人稱道。雷諾瓦說要將肌膚畫得好，必須要畫出使人想觸碰的感覺，在這幅畫中表現淋漓盡致。



傘下的新女性





1881年，他與德拉克洛瓦（Eugène Delacroix，1798~1863年）一起到西班牙參觀委拉斯開茲（Diego Rodríguez de Silva y Velázquez，1599~1660年）的作品，又去義大利參觀拉斐爾（Raffaello Sanzio，1483~1520年）與提香（Tiziano Vecellio，1490~1576年）的畫作。給了他新的繪畫啟示，開始走向他自稱的「嚴肅時期」（又稱安格爾時期），《傘》是其代表作。


此時期受到古典主義畫風的影響，完全去除印象派閃爍的輪廓，也不去捕捉瞬間即逝的光影，他認為自己「跨出了一小步」。印象派是不使用黑色的，因為印象派觀察光線，即使暗的光線也是由各個顏色所組成。但在此畫中雷諾瓦對黑色做了多方面的詮釋。畫作中大部分人物的衣著與傘，原來很可能都是黑色，雷諾瓦在這之中作了一點詩意的變化，用不同色調的深藍色與紫色做區隔，還使用了印象派不太常使用的輪廓線描繪出清晰的形像。他放棄了一些複雜的細節，使得女人與小孩的臉部更加平滑如陶瓷。傘下的巴黎人穿著時髦，畫面左方的女子是由男士撐傘，可看出當時女性地位的提高。有人說雷諾瓦的畫作記錄了工業革命後中產階級的社會狀況，畫中的許多線索是值得我們去細細品味的。



如珍珠般的花樣少女





1884年後，雷諾瓦不再參加印象派的畫展，被部分人士認為是叛徒。1890年代，雷諾瓦罹患類風濕關節炎，他畫了許多以兩個女孩為主題的作品，如閱讀少女或彈琴少女等。《草地上》是這一系列的代表作之一，描繪出少女們青春的氣息與有教養的文化氣質，也顯示了社會的富足使得女性普遍地擁有知識。此時的畫有時會加入含有「珍珠母」的銀色系顏料，因此被稱為「珍珠色時期」。


《草地上》的筆觸，比起嚴肅時期更加自由，某部分來說，它揉合了印象派時期的因素，但並不閃爍，而是一種暖色調柔和的速寫。它的概念並不在於要描繪某種光影的瞬間流動，而是興築一種和諧溫馨的氛圍，女孩們的友情像春天的花朵一般芬芳可人，瀰漫著溫柔的粉橘色空氣與清新的草地和原野，正是屬於青春氣息的色彩。


痛苦是一時的 美卻會變成永恆

關節炎導致雷諾瓦必須坐在輪椅上，他的肩、手也扭曲變形，須要請助手將畫筆固定在手上才能作畫。當時的雷諾瓦已沒有經濟上的壓力，馬諦斯（Henri Matisse，1869~1954年）探望他時勸他不要折騰自己，但雷諾瓦說：「痛苦是一時的，美卻會變成永恆。」仍然繼續堅持作畫。


1900年代，他和家人在地中海買了別墅靜養。1912年雷諾瓦完全癱瘓，無法站立，復健了一個多月，消耗過多的體力和時間無暇繪畫，使他放棄治療。他說：「若走路和畫畫只能選擇一種，我寧可選擇畫畫。」


1919年12月3日，雷諾瓦病逝。直到無法動彈為止，他仍在作畫，共創作了多達四千餘件作品。國際天文學聯合會於1976年將水星上其中一個撞擊坑命名為「雷諾瓦」，用以紀念這位孜孜不倦的畫家。



結語


現在人都將雷諾瓦定義為印象派的代表畫家之一，這其實是他年輕時期與朋友一同作畫的摸索與嘗試。他並不會因為自己停留在某個時期獲得名聲而自滿或停止前進，總是在吸收新的知識調整自己的畫風。即使在人生最痛苦的時候，他可以安逸的度過晚年，但是他仍然為了理想，選擇一種最辛苦的方式生活。我們現在已經看不到雷諾瓦忍住疼痛作畫的痛苦了，因為他帶給我們的是一幅又一幅屬於美的永恆，故現代人尊稱雷諾瓦為「帶來幸福的畫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