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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淡妝濃抹總相宜 - 華喦畫作欣賞一  /徐偉珍

本文刊登在2010  11月行天宮雜誌

接下來為大家介紹清代畫家華喦的作品，因為他的作品太過精采，所以筆者將它分為「淡妝濃抹總相宜」、「人、物交融是真情」與「擬物擬態更擬情」等三部分為讀者做一概覽介紹，希望讀者能從中體會藝術之美與情趣。


華喦（1682年－1756年），字秋岳，原字德嵩，一字空塵，號新羅山人，又號白沙道人、東園生、布衣生、離垢居士、飄篷者等，生於康熙二十一年，卒於乾隆二十一年福建人，僑寓揚州。詩、書、畫、山水、花鳥、人物皆精，久居揚州，是「揚州畫派」（揚州八怪）中技藝最全面的畫家之一，在揚州期間結識了多位畫友，彼此切磋交流，畫風多變。代表作有：《列子禦風圖》、《松韻泉聲圖》、《芳穀攬秀》、《寒竹幽禽圖》、《盤谷山居圖》、《銀湖吹夢圖》等；著有《離垢集》、《解弢館詩集》。


清初統治者對文人採取高壓懷柔政策，一面大興文字獄、一面開科舉取士，文人埋首於辭章考據，藉以逃避現實。影響所及，在畫壇的表現上崇尚摹古，藉以自保。統治者自然也奉清初六家（包含清初四王：王時敏、王鑑、王原祁、王翬，加上吳曆、惲壽平）的摹古派為正統，以達控制民眾之效。


與此相反「揚州八怪」不願追摹古人，以「掀天揭地之文，震驚雷雨之字，呵神罵鬼之談，無古無今之畫」為號召自立門戶。人們稱其「怪」為相對於以清初六家摹古的「正統派」而言，他們的行為並不怪，不像魏晉名士裝癡做顛，也都遵循著傳統禮教。


「揚州八怪」大都以賣畫為生，華喦也是如此。他們賣畫，但不必迎合執政者的口味，以畫寄情，立意鮮明，以其深博的學識為根基，在藝術領域上有著更高的理想。像是華嵒的山水畫便是在院體，吳派、董其昌諸家的揣摩與了解上，以其根基，獨創新意，以下我們就先來欣賞幾幅華喦的山水作品。

 

 

 


濃墨傳統工法佳



「深山客話圖」是華喦四十九歲的作品，為高遠構圖，作品工細，山的邊緣有稜有角，非常有個性，前方松樹如蟠龍，施以重墨，前景中鋪設廣闊的道路，為畫面的佈白，有「透氣」的作用。若此幅作品無前方的佈白，與工細縝密的筆法搭配會顯得密不透風，佈白除了讓畫面能夠「呼吸」之外，也有引導人視線前進的作用，人們可以藉由佈白隨著畫面一路從近處走入深山中。此幅畫在墨色的使用上非常精到，通篇作品幾乎以濃墨與中間墨色堆砌而成，少見淡墨，可見古人「墨分五彩」用筆之神妙。在山林間有幾戶草棚人家，在這層巒疊嶂間，顯現出一種文人流連山水的雅興。

 

 

 

 

 

 

 

 

 

 

 

 

 


青綠重彩顯風華



這幅畫名為「沒骨山水圖」但卻不是沒骨畫法，是重彩重墨的青綠山水一系，在上色之前有經過細細皴染；與直接以色彩作畫而無骨法用筆的「沒骨」差異甚大。這幅畫最美的色彩是前方幾座山頂的寶藍色，這寶藍色雖亮眼卻不會顯得突兀不協調，原因是畫面的其他用色也相當豔麗，但都做為寶藍色山頂的陪襯功能，依次生發，互相襯托。


寶藍與石綠互相陪襯，因為相襯而使得彼此都更加鮮豔。畫面中另一個重點色是白色，白色有舒緩寶藍與石綠互相爭奇鬥艷的功能，使畫面的色彩不至於太過俗氣，並且有輕重之分。後方的白色暗示山林間的虛無縹緲，前方的白色更是精彩，作為前景表現的非常耀眼，一下就點出了距離與主次之分。在我們的印象中，紅色原本該是最亮、醒目的顏色，但在這幅作品中卻只擔任「色彩平衡」角色，完全沒有搶去青綠重彩的風華。

 

 

 

 

 

 

 

 

 

 

 

 

 

 

 

 

 

 

 

 

 

 


看見了上面兩幅較「收」的作品，我們知道華喦在細緻工筆的描繪是有的；以下再介紹幾幅較「放」的作品。


華喦本身既有追古的能力，畫法也能自出新意。以下三幅「山水圖」的筆法不若前兩幅細緻工整，在疏放中卻可見其規律性，作者掌握山石樹木的精神情趣，隨意點染，自成佳趣。


斜陽荷影交相映


天津市藝術博物館藏的作品用色較豔，用筆也比無錫市博物館藏的作品瑣碎些，遠方有山脈通紅，彷彿暗示日落黃昏，較近處的山脈呈黃綠色，擬似暗示日光所及之處。在土坡後方留白畫上荷花與船人象徵是水流之處，國畫的佈白給人很大的想像空間，既可暗示路徑、也可暗示水流，更加絕妙的是還可暗示雲霧山麓間的嵐氣，這點在欣賞時值得我們注意。湖中人的舟楫為鮮紅色，恰與近處的荷花是一，略遠處仍有小紅點暗示荷花的空間性，除了統一畫面外，也與背後斜陽映照的山脈呼應，這是何等美麗的畫面！


清潤雅致見詩情


無錫市博物館藏的山水圖，設色清潤許多，與前一幅作品的畫法也不相同。此幅作品在上色之前先將所繪之紙打濕，待其半乾後再作畫。這樣的畫法使得筆墨在紙上作用時會有淡淡的暈開，畫面也因此籠罩著一層空靈的詩意。此幅作品上色不多，因為一開始立意本不相同，若用色太多，使人分神易流於豔俗而缺乏詩意。此幅畫營造出飽滿的空氣感與水分，些微點染的淡紅恰如美女的淡妝，更添其秀麗嫵媚。此圖佈白甚多，帶給人無限的遐想，讓我們靜靜感受它的氛圍：帶有淡淡的甜美與喜樂，水氣充沛淋漓，好一幅暢快的小品！

 

 

 

 

 

 

 

 

 

 

 

山水圖 紙本設色 23.5×17.6㎝無錫市博物館藏




墨色一筆抵千言



此幅「山水圖」與前面兩張作品又大不相同，純粹以墨色烘染，雖是小品卻極其高妙，全圖以濕筆構成，無一渴筆，相對於前兩幅作品，又是截然不同的意境。畫面的每一處看似灑脫的隨意點染，事實上這需要相當的繪畫功力方可鑄成。如果沒有像「深山客話圖」這樣的根基而去畫這樣的作品，對其陰陽向背的掌握往往會雜亂無章、不倫不類。這張「山水圖」看似無細細描繪之皴染，但仔細一看畫面上有許多微小細線，是作者所經營構圖之痕跡。此幅畫以中間墨色與淡墨為之，濃墨只在局部有點睛功效。


我看見這幅作品時非常驚訝，因為這看來如此簡單的畫法卻將土坡的質感、茂密的樹影、蒼蒼的山脈表露無遺。樹間的人家只有輕輕勾畫，並無像山時樹影那樣疊染，其留白的空間也為畫面做一呼吸的通道，不然，整幅畫面變的黑壓壓的，豈不難看？


一叢叢的樹葉都以側鋒一筆帶過，每一筆都代表著一叢樹、每一筆皆有濃淡輕重。一位優秀的畫家往往「一筆」就可抵上千言萬語，你看那樹叢的形狀很明顯的是筆的形狀，但其深淺濃淡各個不同，就連同一筆的墨色也都有著豐富的層次。以這樣簡單的筆法而能畫出如此生動的樹叢，更不用說山之美了。山脈以含有水分的淡墨打底，再以濃墨略家皴染，粗放中有細緻、朦朧中見美景，你都不禁要為整幅畫面中，每一筆墨所營造的空氣感打動而嘖嘖稱奇了！


以上三幅山水小品構圖、用色皆簡單，比起前兩張傳統工法的繁複構圖，更能從疏簡的筆法見識到作者創作的靈智，因在空間營造、色彩與水分的運用上的不同，帶給人不同的新鮮感、空氣氛圍與詩意，實是作者自樹一格的創作。


本單元以「淡妝濃抹總相宜」為標題介紹華喦的作品，顯示出他的多才多藝。他畫風景，就筆法來說，可以工筆、可以寫意，更可「兼工帶寫」；就墨法來說，他可以用濃墨、也可以用中間墨色統攝全局；就上色來說，可以濃彩、可以淡彩，變化多端。如同山山水水這寧靜的生命，華喦都能賦予它們不同的表情，一但他畫到本身有情感、會動的生命時，該是如何精彩，讀者本可以自行想像。


本篇文章在佈局上，先是讓讀者欣賞華喦較「收」的畫風，分別以墨色和重彩為工筆畫意的代表；再連續以三張風格不同，較「放」的作品一一呈現，這也是我主要想為大家介紹的。因為「收」有「收」的精緻華麗，「放」有「放」的瀟灑空靈，是不同的美感。就算是「放」的作品，也有放多、放少之分，如兩張彩色「山水圖」相較，無錫市博物館藏的那幅就比另一幅更放。這五幅圖都是精品，但我認為最精彩的是最後一張水墨山水小品，在極簡單的畫面中構築出生動的空氣感與空間感，因此著墨甚多。


下個單元「人、物交融是真情」將介紹華喦畫中的人物與自然和動物間的關係，敬請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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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體



「院體」即「院體畫」或稱「院畫」。「院體畫」和「文人畫」是中國古代美術史上兩個重要的畫派體系。這類繪畫由宮廷畫院的畫家所產生，故稱為院體畫。早在唐代已設徐詔、供奉等為畫院前身；五代時，西蜀、南唐始設置畫院；宋代則因宋徽宗雅好繪事，院體畫得到空前的發展。歷代院體畫大都是要求工整細緻、嚴謹，有的富有強烈的裝飾性，畫風以帝王審美喜好有直接的關係。



文人畫



若說院體畫講究「寫型」，那文人畫就是「寫意」了，文人畫亦稱「士夫畫」，泛指文人、士大夫所作之畫。文人畫的思想最早由宋代產生，是宋代文人士大夫對於審美觀念的反省與自覺，強調人品、學問、思想與才情，借物寫心，不同於「院體畫」的極致工整，文人式的畫風以直抒胸臆、抒發情感為主，甚至以醜為美，較講求畫面的趣味與意境。



吳派



吳派即「吳門畫派」是明代中、晚期代表畫派，名稱的由來乃在於明朝宣德（1426～1435）年間，蘇州誕生了沈周、文徵明、唐寅、仇英（稱為吳門四家或明四家）等幾位大畫家，畫風盛極一時，因他們都是蘇州人，蘇州在古代為「吳」國屬地，故稱為吳派。吳派的風格直承唐代王維以降至荊浩、關同、董源、巨然、李成、范寬、米芾、趙松雪（趙孟頫）、高克恭，元代四大家系統之文人畫。



工細

工整細緻而非常嚴謹、一絲不苟的畫風。



佈白

在畫面中的留白部份，因為需要作者的巧思加以佈置經營，因此稱為「佈白」。



墨分五彩

因為中國人以毛筆墨汁寫字，自然以毛筆墨汁作畫，在繪畫上面形成了獨樹一格的特色。墨分五彩即是將「墨」當成「顏色」看待，一般來說指的是「焦、濃、重、淡、清」或「濃、淡、乾、濕、黑」。但我們不應被「五」的字義給限制住了，因為墨與水份不同比例的調和、重疊就有千變萬化，因此將「五」看為多數，不宜拘泥在五個固定顏色之上。



皴染

皴染代表「皴法」與「染法」。

皴法是指為了使樹石山脈的描繪更具寫實性，以筆墨摹仿其自然肌理紋路的不同方法。

染法是被覆於皴法之上，使得被皴過的樹石山脈有陰陽向背、更具有立體感。染法是一門重要學問，與皴法相承是如虎添翼，若皴法本佳而染法不工，畫面易變得平板而無生氣。



渴筆

渴筆是繪畫技法的專有名詞，代表水分很少的乾筆，為了表示其「乾」的程度，故用「渴」來形容。



設色

設色就是上顏色，為畫面的配置與上色。「設」表示有經過特別的設計，而非隨意塗抹，是水墨畫上常見到的專有名詞。

 

 

 

淡妝濃抹總相宜 - 華喦畫作欣賞一
https://mida0928.pixnet.net/blog/post/293360804

人、物交融是真情 - 華喦畫作欣賞二/徐偉珍
https://mida0928.pixnet.net/blog/post/293360796

擬物擬態更擬情  華喦畫作欣賞三   /徐偉珍
https://mida0928.pixnet.net/blog/post/2933607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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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報喜__崔白雙喜圖/徐偉珍
https://mida0928.pixnet.net/blog/post/293360832

 

露腳斜飛濕寒兔--又見雙喜圖/徐偉珍
https://mida0928.pixnet.net/blog/post/293360772

 

擬物擬態更擬情 華喦畫作欣賞三 /徐偉珍
https://mida0928.pixnet.net/blog/post/2933607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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