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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刊登於2011年行天宮8月份雜誌 /徐偉珍)



在以音樂作畫、以詩為養分的藝術家保羅‧克利的作品裡,藝術性是深深紮根於其生命養分之中的;如「玫瑰園」的浪漫、「老年將至」的童心未泯、「悲喜交集的島嶼」對生命的豁達智慧、「通往帕納塞斯山」對音樂與繪畫結合的最終嚮往。我們彷彿可以看見,生命線與繪畫的曲線交織成一首融音樂於藝術的浪漫圓舞曲,正在我們靜止的視覺體驗中徐徐的演奏著…。



保羅‧克利--畫家、音樂家、版畫家、詩人

保羅‧克利(Paul Klee,1879年12月18日-1940年6月29日)畫家、音樂家、版畫家、詩人。出生於瑞士伯恩,父親是師範學校的音樂教師、母親是音樂學校的聲樂教師。11歲成為伯恩音樂協會樂團的成員,中學時即發表了短篇小說及詩集,在文學上有出色表現。曾到過慕尼克、義大利、米蘭、熱內亞等地觀賞戲劇、歌劇、音樂會等演出,並以此作為繪畫的養分。創作融合油漆、水墨、蠟筆、蛋彩、麻布、金屬箔、噴繪、衝壓、蝕刻、上釉等等多元方式,被譽為西方現代藝術史上最難以歸類的藝術家。克利許多繪畫作品的題目都與音樂有關,如《節奏性的風景和樹》、《賦格》、《A大調風景》等。曾在包浩斯(Bauhaus)教授藝術,出版了總結其教學和創作經驗的《教學筆記》,至今仍是美術及藝術設計領域權威性的參考書籍。克利影響了許多現代主義畫家,如蒙德里安(Piet Cornelies Mondrian,1872年3月7日-1944年2月1日)、波洛克(Jackson Pollock,1912年1月28日-1956年8月11日)等人。



漫步在浪漫愛情的玫瑰園中


玫瑰園
1920 年
油彩‧卡紙板,49 x 42.5㎝
連巴赫市立美術館



在這幅畫重複的形狀和色彩特別多,具有特殊的空間節奏與和諧秩序之感,畫面的中間上方,有一個「米」字型的符號,因為與其他元素特別不同,加上位居醒目的位置,因此讓人聯想到他是否含有特別的意義。這個「米」字型的符號與其後方的背景紅色,令人聯想到國旗,有點像是「瑞士」國旗的變形,而「米字型」國旗下方的「十字」更接近瑞士國旗,也或許是怕這個暗示不清楚,因此再特別強調一次。



在「玫瑰園」的畫面裡,沒有留下空隙,跟講究留白的中國畫很不相同。對於前後空間的深度感,則是用線條與色塊來暗示。第一次看見這幅作品時,其實並不知道他在畫甚麼,卻讓我有說不出的感動。前方建築物的線條空間,好像一層一層的蛋糕;將這些「蛋糕」的間隙線往後拉,又各自地交會成前後空間,因此這裡沒有一個線條是多出來或是不和諧的,有點像是變形的五線譜,加上一個個螺旋型的「玫瑰」點綴在其中,倒像是某種可以被演奏的樂譜,漾滿的粉紅色系,特別讓人容易感受到其中的甜蜜和浪漫。



筆者認為,最理想的藝術欣賞模式,是先不要閱讀任何知識,而是對作品細細觀察、仔細品味,並用自己的「直覺」去感應,等看完整個作品後再去閱讀相關資料,最後再露出「難怪,難怪!」的神情。



因此,在知道這幅作品的名字是「玫瑰園」後,才確定那一個個的螺旋型真的是「玫瑰」,難怪讓人感受到充滿了對愛情的浪漫想像呢!



克利在1906年的時候與鋼琴家莉莉史頓普夫(Lily Stumpf)結婚,因為對音樂的共同的愛好,使他們更能心靈相通。或許克利在完成這幅作品的時候,仍沉浸在美好音樂與浪漫愛情的喜悅之中吧!在觀賞這幅畫的我們,就彷彿隨同著克利一起在音樂交響樂中的玫瑰花園裡漫步,並感受到愛情的浸潤。



隨時充滿赤子之心


老年將至
1922
亞麻布‧油彩 40.5×38㎝
巴塞爾美術館



克利在畫這幅作品時已是四十三歲的中年,因此感覺自己「老年將至」。此時他已經在包浩斯教了兩年書,也曾在慕尼克舉辦過大規模的個人畫展,對繪畫風格產生深刻的試驗和反省,並開始研究人的面部表情。



事實上,觀者在看這幅畫的時候,並不會有「老年」的感覺,反而有種「童心未泯」的喜悅。幾何造型的人臉、眉眼等流利的線條產生一種「滑稽」,以色塊面來看,兩邊眉毛的不對襯,一邊以「挖空的黑」、一邊以「填滿的白」,加上臉頰的「紅暈」,都讓人感受到一種孩童般的天真與特別的空間設計感。



這幅充滿童真的「老年將至」,或許是克利用來提醒我們,做人應該要永保「赤子之心」吧!克利的畫面總是以充滿詩意的簡單構圖擄獲人心,如果您覺得這幅畫很有趣,不妨也創作一張屬於自己的畫像吧,不見得要和克利的完全相同,但在實驗的過程中肯定能體會出一種特別的「趣味」來,再回來看看此畫,一定會「倍感親切」呢!





登臨藝術神殿之梯




 通往帕納塞斯山
1932
100×126㎝
畫布‧油彩
克利基金會美術館(伯恩)



「通往帕納塞斯山」在題材上便有特殊的意義。帕納塞斯山(Parnassian)是掌管藝術的繆思女神(希臘語 Μουσαι,Mousai)與太陽神阿波羅(拉丁語為Apollo,希臘語為Απόλλων)所居住的神殿所在,又與18世紀奧地利作曲家福克斯(Johann Fux,1660-1741)所著的《帕納塞斯山進階之門》(Gradus ad Parnassum又譯《登上神殿的階梯》)相關。後者被克利喻為18世紀音樂理論的地標,其中關於複音音樂的原理與克利的繪畫理念相契合。



「通往帕納塞斯山」由許多點組成,雖然克利接受過印象派點描繪畫理論,但這幅畫中的點並不像點描派的色點一樣,彼此聚集而產生混色的錯覺,而是其本身有其獨立性與和諧感,並運用色點交織成「色點網」統一畫面,以此控制背景色彩的強度,並肩負畫面「空氣感」與「光線透明感」的使命。



在畫面中,淡黃色系的光就像箭一樣由左往右射出;橘紅色系的光箭則由右往左射出,是音樂中「對位法」的表現,在畫面中方向相反、顏色強度一淡一濃、互相獨立,又使整個畫面非常均衡,並給人音樂的律動之感。



複音音樂(複調音樂),為兩條以上獨立旋律,通過技術性處理,和諧地結合在一起的音樂。複音繪畫就是按照這樣的原理所繪成,例如我們在這個畫面中看見兩條黑線,一條在上方,暗示一座「山」的形狀;一條在下方,暗示一個「門」,旁邊的斜線宛若通往山的階梯。這兩條線原本各自獨立,但安排在同一畫面上,就讓我們覺得一條線是暗示「通往」、另一條線是暗示「帕納塞斯山」,完成了克利想要表現的內涵。

瞭解了此幅「複音繪畫」的由來,加上「帕納塞斯山」是謬思女神與阿波羅神殿的雙關,以此解讀,繆思女神分別掌管詩詞、歌曲、舞蹈、歷史等藝術性項目,與其首領太陽神阿波(掌管音樂),象徵世界上的所有藝術。或許克利在創作這幅作品的時候,有以這幅作品登上藝術顛峰的企圖、展開「音樂繪畫」的理論實踐,也或者他想藉由繪畫向他摯愛的複音理論巨作《帕納塞斯山進階之門》致敬吧!



永不氣餒--在悲喜人生中看見光明與希望


 悲喜交集的島嶼
1938
88×176㎝
報紙表貼於帆布上‧油彩、顏料、膠
克利基金會美術館(伯恩)



在創作「悲喜交集的島嶼」(又名甘苦之島)的時候,克利已是59歲。此時他歷經了許多人世滄桑(大致以1933年為界),因此在創作此作品時特別有感觸。



在1933年之前,克利至各國考察藝術,舉辦畫展、研究了中國、日本、埃及等東方哲學和藝術,並宣稱:「複調音樂繪畫高於音樂中的複調音樂,在這裡,時間因素變成了空間因素,意義更為豐富。」接著參與「藍騎士」藝術組織、任教包浩斯、出版了《教學手記》和《研究自然的方法》兩本藝術理論…也曾風光一時。



1933年後,希特勒成為內閣總理,將藝術視為「墮落的」,克利與康丁斯基等藝術家都受到不平等待遇,被稱為「東歐的猶太人」。納粹搜索克利的畫室,並令他革除教職。克利的繪畫收藏者也被視為猶太人,因而不得不與他解約。在受到納粹迫害時他曾說:「我的心理早就有一場聖戰,因此外在的戰爭不會影響到我的內在。」1935年,克利開始一連串的疾病,諸如皮膚病變與內臟器官等問題,飽受外在環境與內在身心狀況的煎熬。1937年納粹在慕尼克舉辦含有貶低意味的「頹廢藝術展」,其中包含克利的17幅作品。



飽經一連串甜美與災厄的衝擊,克利在畫「悲喜交集的島嶼」時說道:「我們千萬不可以氣餒,而是必須事事懷抱著希望,這樣,所有的壓力可以與希望或其他光明的力量一起保持平衡,使人隨著環境刺激產生新的心態與心靈的轉變。我們都在悲喜交集中學習謹慎與智慧,不向龐大的幻影屈服。」



從這幅畫作中我們可以看見許多黑色的線條,這是克利將中國書法線條運用在作品中所體現的「東方精神」。背景的藍色、綠色與粉紅色,看起來是如此繽紛優雅,而不給人任何沉重之感。據題目「悲喜交集的島嶼」來看,綠色應是象徵「島嶼」;粉紅色應是在島嶼中開放的「花朵」;藍色則可能是圍繞在島嶼四周的「海洋」,或是從島嶼中往上看的「天空」。而那些黑色線條所組成的圖像或許是在島嶼內生存的「悲喜交織」的人們吧!雖然畫面上布滿我們看不懂的符號,但或許對於畫家來說有特別的意義。不管怎樣,我們知道克利在創作此幅作品之前對於人生磨難應有萬般感慨,但在作品中卻讓人察覺不出任何悲傷,反而感受到一種清新的幽默感。



是希望吧!在悲傷的盡頭克利看見的總是希望。無論人生有多苦難,克利總可以從藝術的殿堂中看見心靈的光明。無論外在的環境多麼嚴肅或是使人失望,藝術家永遠以開放的心靈因應,將所有不順遂化解在藝術的和平中、雖有痛苦難忍的外在壓迫與身心痛楚,也在藝術的世界裡得以消融。



1940年克利因心臟病突發而逝世於柏恩,至今我們仍能在伯恩的克利中心(Zentrum Paul Klee)欣賞到他的畫作,並從中體會其不向環境屈服,以藝術的幽默化解人間悲喜的精神。




對位法(Counterpoint)英文名稱來源於拉丁文punctus contra punctum,意為「音符對音符」。對位法是複調音樂的寫作技法,在音樂創作中使兩條或者更多條相互獨立的旋律同時發聲並且彼此融洽的技術,指旋律之間的相互作用,是音樂史上最古老的創作技巧之一,也是歐洲在中世紀(西元800-1430)和文藝復興時期(1430-1600)最主要的作曲技巧。對位法在巴羅克(Baroque)時期的音樂中得到了廣泛的應用,其中以約翰•塞巴斯蒂安•巴赫(德語:Johann Sebastian Bach,1685年3月31日-1750年7月28日)所作的《賦格的藝術》以及《音樂的奉獻》最為聞名,克利也非常喜歡巴赫的音樂,時常凝聽及演奏巴哈的音樂自娛。




賦格(英:fugue,德:fuge,法:fugue,意:fuga)是從16世紀的宗教音樂就開始有的作曲方法、是複音音樂的創作形式,直到18世紀巴赫時代才達到頂峰。主要特點是相互模仿的聲部在不同的音高和時間相繼進入,按照對位法的原理組織在一起。其結構為在一個聲部上出現一個主題,然後在其他的聲部上模仿這個主題,形成各個聲部相互問答追逐的效果。賦格的分類方是有幾種,一為按照聲部的數目命名,兩個聲部的就稱為二聲部賦格、三個的稱為三聲部賦格;其二為數目,單一主題的稱為單賦格或簡單賦格、兩個主題的稱為二重賦格;其三為對位法的不同,分為嚴格賦格曲和自由賦格曲。



A大調:依照十二平均律的系統,我們可以從任何一個半音(DO、#DO、RE、#RE、MI、FA、#FA、SOL、#SOL、LA、#LA、SI)開始,依照大調的音程排列次序來做出一個全新的大調。A大調是一個基於A音的大調,由A、B、C♯、D、E、F♯、G♯和A組成,調號有三個升號。



複音音樂(polyphony music,又稱複調音樂),複調音樂注重每個聲部的旋律性,聲部間形成對比或相互補充,沒有主次之分,是一種「橫向多聲部音樂」。作品中含有兩條以上獨立旋律前後疊置,通過技術性處理,和諧地結合在一起。複調音樂最早產生於9世紀的西歐教會聖詠中,僧侶們唱頌歌時在不同的聲部上吟唱不同的旋律。其後尼德蘭的荷蘭樂派作曲家杜飛(GuillaumeDufay,1400-1474)創立了「四部和聲」的寫作技巧,為後來的對位法理論奠基。到18世紀,巴赫將將其發展至極。複音音樂分為以下幾種:一、用對比方法所寫的複調音樂,簡稱《對位》,即對位元式的複調音樂。二、以模仿的方式所寫的《複調音樂》,通稱《卡農》,即二部、三部、四部的輪唱或輪奏。三、用襯托的方法所寫的,稱為《支聲複調》或《襯腔式複調》。



節奏(rhythm)是一個廣義詞,節奏常被比喻為音樂的骨架,是以一定速度的快慢的節拍按著音樂的強弱、長短,使它們有序的進行、組合在一起,是使音樂統整不至雜亂無章的重要角色。因此,常見的節奏有3/4拍的「強、弱、弱」,也就是圓舞曲的旋律「嘭、恰、恰」;還有4/4拍的「強、弱、漸強、漸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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